那天早上幫20床換藥或拔尿管,又處理了五床發燒、兩床掉血氧、談一床DNR、一床急性尿滯留重放尿管⋯⋯半夜一點半有病人突然喘起來,我便親自到急診跑動脈血、催胸部電腦斷層。一個人扛下U科四間病房,我彷彿重見一月那個崩潰的場景;要不是二線學長前來相助,我恐怕又要得罪另一位護理師。
一般內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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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者醫生,不為醫死;然而,醫學本就充滿不確定性,光是每天打針抽血便造成多少痛楚,診斷乃至治療的過程無不是反覆地試誤,怎麼可能不造成傷害?於是我們的目標變成減少傷害、預防傷害,然而意外來得太多太快,「do harm」終究無法避免,卻足以讓自己永遠牢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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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的道德觀是純粹的善念:人命無價,豈能用金錢論斤計兩?可惜的是,萬物皆有價。《小王子》說大人們喜歡數字,或許是因為我們都變成了討厭的大人,才想用貨幣給人命貼上標籤吧。誠然,有人如證嚴法師看到被拒診者留下的一灘血,便能發願獻身公益;但在醫院裡,有沒有錢是現實的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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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一起從澎湖來,現在我們要一起回去──侯文詠曾經描寫過這個場景,螺旋槳轟隆轟隆地轉著,送行的醫師追著向前滑行的小飛機,揮著手向他們告別,直到那個點越來越遠、越來越遠。可現實終歸沒有那麼浪漫,在醫療專機預定啟航的那天,我最後一次走進她的病房,只見病床已被清潔得一乾二淨,就像她入住前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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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級的學弟妹最近進院當路障,看著他們興奮的樣子,就像一年前的我。當時野心勃勃地希望寫下五十篇路障日記,一年過去連一半都沒達到,若不是每篇都寫那麼長或許更容易達標吧。雖然北榮的clerk訓練早在九月就結束了,但這兩個月的外調還是被好好地呵護著,在十二月正式展開subintern的實習前,希望能總結一下這年來的路障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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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場微生物和醫護的長期戰鬥。不可否認,院內感染仍然是個嚴峻的問題,醫療人員用盡全力保護自己和病人們,可那裡永遠有著無法填補的縫隙,認真與散漫的醫師都有機會成為受害或加害者。不變的真理是,沒有一位醫護希望自己生病,在這個大家努力奮戰的關頭,還是少說點風涼話,讓他們專心對抗真正的敵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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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我離站不久,阿姨也決定出院了。在所剩不多的時間裡,到底該把握身體尚未虛弱時做想做的事,還是做最後一次拚搏,開始與化療的副作用共處?當我在胃腸肝膽科看到更多癌末的病人,老師問他們要積極治療還是走安寧時,腦海每每浮現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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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心裡明白那句話是什麼意思,Hepatitis透露過,他的男朋友也是感染者。後來他還是同意我們告知他的家人,我記得那天在病解室裡,老師溫柔但直接地道出「他驗出愛滋病毒」時,他母親即使早有準備仍掉下淚來的畫面。「他一定很愛妳,才會願意讓我們跟妳講。」──老師是這樣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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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日常繫著活生生的人命,別的行業會有過失和過失致死,而醫院裡這兩者離得更近。PGY1開始值班,代表從大學畢業起就開始掌管生死;垂掛崖緣的人在夜間尤多,每個當機立斷或靈光一現,都決定了病患能否見到明日的太陽,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