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夢蝶》是韓國導演金基德的第十五部長篇電影,於2008年上映。該導演風格獨特,擅以爭議性題材入鏡、呈現方式也經常晦澀難解,雖然是唯一一位在坎城、威尼斯及柏林三大國際影展斬獲獎項的韓國導演,其拍攝手法卻不受韓國電影圈待見,觀眾反應也大都冷淡。
本片取名自莊周夢蝶的故事,從片名即可猜出這部片是較哲學、較藝術的作品。劇情圍繞在兩個透過夢境形成「命運共同體」的男女主角──金(小田切讓飾)和蘭(李娜英飾)展開,在一次謎樣的車禍事件中,兩人發現:金做的夢境,會成為蘭在夜裡夢遊所做的行為。
女醫師所說的「黑白同色」,暗示著兩人的命運交會,最終合一。劇中金穿的衣服色調多為黑色系,相對於蘭所穿的白色系;一開始兩人看起來是毫不相干的兩個個體,一個是傳統寺廟建築工匠、一位是傳統服裝裁縫師;甚至兩人的生活也是天差地遠,金對前女友始終放不下,意念強烈到每天做夢與之相會,而蘭則是對前男友恨之入骨,恨不得永遠不再相見。兩種極端的情緒成為兩人最深處的傷疤,最終同時引爆:金過度強烈的偏執導致了蘭在無意識的情況下痛下殺手。
我覺得電影中間有一段頗有意思。金、蘭和彼此的前男女朋友同聚一堂,男女主角先是以旁觀的角度觀看另二人的爭吵,後來鏡頭一轉,爭吵的反而變成主角們。這是不是意味著,兩人透過代位的視角,其實都在看著過去自己所犯的錯,而現在又在重蹈覆轍著?男配角所表現出的強烈掌控慾,正是男主角潛意識中壓抑的那一塊,因此女配角冷冷說的那句「殺了我吧」,就暗示男主角最終在夢中表現出的暴力行為──縱使在現實世界中他沒有真的去做,而是讓女主角去行動。而女配角表現出的不信任感與矛盾心態,也是女主角所表現出的行為──明明對前男友厭惡至極,卻在某次有意識的情況下去找他。透過四個人位置的切換,藉由別的角色說出自己不願說出的真相,象徵著他們背後複雜曖昧的牽扯──相愛、激情、猜忌、嫉妒、由愛生恨⋯⋯更隱含了此劇的悲慘結局。
劇中金與蘭最終的結尾都是死亡。常言道「人生如夢」,金所說的「死了就不會再做夢了」,也許指涉著生死如夢醒,睡著醒著人生也不過一場大夢。結局中女主角自殺後,成為一隻翩翩飛舞的蝴蝶,到達男主角的身邊。看到這幕,我不禁想起《梁山伯與祝英台》的結尾,兩人亦是化為蝴蝶,永遠相依相偎;或許,「蝴蝶」在《梁祝》以後,已經擁有情侶至死不渝的哲學意象了罷。
▲毒舌劇評:電影真心話時間
「這該不會是⋯⋯」「我們在夢中⋯⋯」「互換靈魂了!」
──〈你的名字〉韓國版:〈你的車子〉
電影一開始,金做了一場逼真度破表的夢,驚醒後車禍情景仍歷歷在目,於是決定親自到夢中事故現場看看──結果發現意外為真,夢境成了事實。
姑且不論金為什麼只是做了場惡夢就決定離開被窩(何況後面的劇情證明他根本是個紮紮實實的睡貨),到了現場發現「唉呀真有其事」之後,竟然一路追到警察局,自願替蘭扛下罪責。只因一場夢境就要替素未謀面的肇事者擔負刑責、賠償和解金,之後持續追蹤對方行蹤並回報自己的夢,這種略顯變態的新潮流追求方式很快地讓兩人生命產生連結,替這場偏執又荒謬的跨國戀情揭開序幕。
分別擔任傳統寺廟工匠與傳統服裝裁縫師的兩人竟同時擁有日韓雙語能力,又在收入不明的情況坐擁高科技住宅,兩人的共通點很快地抓住觀眾目光。兩人透過一名與其說是醫師不如說是巫師的詭異女子得知,蘭患有夢遊症,而金受到壓抑的情緒轉化成夢境後,與蘭產生了連繫,並由後者去實行它。這種聽起來就很玄很不可置信的情況,這名醫師(巫師?)並未實行任何正規醫療處置(連催眠都做得隨便至極),僅僅是灑狗血地給出「不如你們談戀愛吧」這種不負責任的建議就不再插手。
失去世上唯一可以提供精神醫療的人之後,蘭先是不予理會,金則是天天死纏爛打,急著告訴女方他做了什麼夢。直到蘭發現自己竟會因金對前女友的思念,而每晚跑去找恨之入骨的前男友親熱時,才驚覺事情大條,決定把問題通通丟給無辜的男方,要求他不准入睡。而這位傻傻的金先生不但沒有想「唉呀妳們韓國人真麻煩」,反倒是堅持到自己受不了才跑去找蘭小姐,最後終於研擬出「輪流睡覺」這個方法。沒想到蘭小姐果真是各種難搞各種公主病,不按照約定的時間睡覺,賴床賴到金先生累垮倒下,又跑去找前男友親熱。突然驚醒的金發現蘭夢遊回來,連忙去她前男友家拿回項鍊要掛回蘭的脖子,此時公主蘭才願意醒來,發現自己失身又大吵大鬧,真是難為金先生了。
深受困擾的兩人既沒想到要遠離此地(這樣蘭就無法趕回來跟男友OOXX了),也沒想過調整作息(自由業還堅持上早班的概念),更不願改變時差(出國讓兩人作息相反),而是靠著兩人(大多是男方)的意志力死撐活撐。男方大抵是忍不住了,拿手銬銬住兩人,強迫蘭待在原地不能出門。其實待在原地的方法很多,拿繩子綁住自己、擋住大門、車子移走或不加油都是好辦法,偏偏金先生只能想到這個點子,留在女方家裡、睡在她旁邊來管控行動,不知是什麼心態。總而言之這方法隨著女方夢遊時自行拿鑰匙解鎖而失敗,而這次失敗也造成最悲劇的後果,也就是女方謀殺前男友而被逮捕。
為了替自己這個餿主意贖罪,金先生十分自虐地在被捕的蘭小姐面前發誓「再也不睡覺了」,明明責任不完全在他身上卻堅持犧牲自己成就女方天天好夢,這種像是席X思床墊廣告的誓言,證明了他對蘭小姐生死不渝的愛。蘭被關進精神病房後,金毫無必要地履行自己的諾言,不斷透過極端的自殘行為讓自己不再入睡──咖啡B群牛磺酸才不是堂堂大和民族會用的方法,身為一位寺廟維修員,使用身上帶的雕刻刀跟鐵鎚也是理所當然的。連續自殘多日後(警察表示我就默默看著你流血流淚這不關我的事),金最終跑去跟蘭崩潰:只有死亡才不會再作夢,隨後從橋上一躍而下,為愛付出瘋狂為蘭受一點傷⋯⋯喔不不只是一點傷。
在金壯烈犧牲之後,蘭吞下那只蝴蝶項鍊,在另一位精神病患的協助下上吊(不得不說實在有夠汙名化精神病患),最終化為一隻蝴蝶,透過動物本能找到金的遺體,最終相偎死去。
總而言之看完這部電影我對韓國電影可真是大開眼界,導演金基德的拍攝手法可真是處處有驚奇處處都裝逼,藝術電影就是在劇情邏輯上千萬不能有合理之處。只要觀眾起身時默默幹譙一句「靠北我到底看了三X」,金基德的電影之路就更往前邁進一步,人類對於藝術的定義也就更寬廣了一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