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是一名mixer,你可以稱我為調酒師,或是酒保。
還記得第一次進到Demuh這間酒吧喝酒,乙醇的刺激直衝腦門,竟然糊里糊塗就答應店主人留下工作。有些時候覺得那晚好像把靈魂給賣了,只因為酒的誘惑、美好、墮落、終結⋯⋯而一腳踏進這個複雜的圈子。
總之兩年前我開始了這樣白天上課、晚上調酒的生活。其實這並不是一個理性的選擇,畢竟酒吧給外界的印象不好,在這裡工作,難免被同學認為是夜夜笙歌、還可能染菸染毒的壞學生。也許當初那杯酒真的加了什麼迷幻藥吧,每年都有像我一樣的人投了履歷,在這裡觀看著一般人不曾接觸的世界,旋轉著、迷惘著。
一開始總是有點生疏。前輩耐心地教我酒性、調法、口感味覺⋯⋯從冰塊到碳酸飲料的比例、或是該用什麼玻璃杯,一時之間略顯手忙腳亂;所幸端上台的第一杯,顧客很滿意。
一年之後我成了獨當一面的調酒師。剛扛下酒吧的招牌,難免野心勃勃,總想著調出全國最好、最受歡迎的酒,吸引那些心事重重的遊魂。後來越調越困惑、越調越無力,店主人說,這是調酒師第二年會遇上的瓶頸,撐過去就好──這一開口就知道,老江湖了。後來果然開始領悟每種酒的調性,有的溫潤順口人人都愛、有的沉潛但適合任何搭配;有的活潑熱情不曾令人疲乏、有的苦澀每每使人淚流⋯⋯每種酒都有個性、彷彿訴說著不同的故事。
調酒確實是一門複雜的學問,有些酒至今我仍難以捉摸:有者單飲爽口而混搭嗆辣難嚥、有者平時清新卻偶爾變得灼喉,諸如此類。前者我研究了半年之久,自以為弄清其性唯我一人爾,沒想到點火時竟然炸了整個玻璃杯,碎片飛濺四處,嚇得我驚慌失措。
無論如何我還是愛著這份工作的,縱使深夜疲憊難當,但只要調出溫順明亮的飲品,讓客人們露出驚豔的笑容,便覺開心萬分。七月的派對季非常成功,我相信Demuh端出的作品無人能敵,因為每種基酒相互支持、激盪出的最佳口感,沒有比這更讓人喜愛的了。
然而這兩個月來迷惘的感覺加重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誤飲了那杯B52,還是因為新的酒保們升職,常常陷在意義不明的自問自答中。我是誰?我該做什麼?這杯酒應該這麼調嗎?在模糊的印象中,我貌似插手了菜鳥調酒師們的工作,甚至做了很危險的花式調法。新上任的店主人對於我恣意嘗試的調酒似乎不太滿意,可是總有奇怪的思緒浮現,那些酒喜歡讓我調配嗎?味道是否走鐘了?還是,僅僅是我不肯讓出這調酒的桌前?
我是一名mixer,你可以稱我為調酒師、酒保,或是那專門來攪亂一池春水的,搗蛋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