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W:
妳好嗎?抱歉過了這麼久才寫第二封信,也不知道第一封是否曾寄到妳的手中。這樣說來我們也不是那麼熟,或許相差兩個年級的我們本來就不會有任何交集。有時候我會思考著,若不是因為這層微妙的關聯,妳的名字在我的生命中不會帶有任何意義──就像更早的一年前,那位學長的離去,也只是一陣惋惜與感嘆生命的無常罷了。
兩個月前的烤雞大賽,我約了兩個直屬學弟妹一同參加。上頭陌生而更無交集的老人們自然是不曾接受過我的邀約,只記得前年妳(令人意外地)答應前來,又(令人措手不及地)負擔了烤雞的費用時,僅是笑笑地說了句「學姊本來就應該照顧學弟」。
另一個場景。當我跟妳說,我還沒有進實驗室的打算時,妳一臉不贊同的模樣;我猜想,身為少數在醫師科學家學程中的人,妳對這個明知B組目標卻仍貪戀社團生活的學弟,應該是又生氣又擔憂吧。那時天真的我卻想著,有個做研究的直屬學姊真好,以後有任何問題都能隨時求援。
除了約不成的家聚,還有從未送過的宵夜外,一切看起來都很好……讓一切產生改變的,是那個晚上。一些學長姊突然換上黑色的頭貼,臉書的一小隅蔓延著不祥的氣氛。我們略為驚慌地探問著──更多是帶有罪惡的好奇心──就像探問著誰與誰分手這類的壞消息一般。
「大四那屆怎麼了?」「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出事了?」
直到,旁邊的室友忽地念出妳的名字。
參加完告別式的下午,我在廟裡的神桌旁打坐,香煙裊裊。宮主向我媽媽說,我的心思很雜亂,而且帶著困惑。確實是困惑的,比起哀傷、思念、或是許多她的朋友室友們追悼她的情緒,更多的應該是不解。曾經想打聽妳選擇這條路的理由,想想又算了;不論是想要追求什麼、對抗什麼、或逃避什麼──如同瞻仰遺容時,我僅匆匆瞥過一眼,逃避最後一次仔細看妳的機會一樣。只能猜測,每個人都有不得不的時候吧。
W,那件事之後又過了許久,該淡忘的、該痛苦的,時間依舊默默地侵蝕著這個世界。我們也都在審視那些生命裡或輕或重的抉擇,有些未來提起時也許會淡然一笑,有些卻永遠沒有答案。我不願意去想妳現在過得如何,只是偶爾想起妳的名字,或在往日的照片上看見妳的身影時,仍會浮現一些小小的嘆息。
第一封信已經交給妳的家人,也許他們還收著、也許早已燒化。W,原諒我最後還是想留著這一封信,提醒自己曾與妳相識──縱使如此短暫,結局卻又這麼令人震撼。
願妳安息,妳的學弟敬上。
